經過時間淬煉與沈澱,身體的疼痛與傷疤是序幕,大哭與大笑是轉折,日漸精實的肌肉與曬黑的皮膚是肉眼可見的戰利品。
Camino Francés Day26(2024/7/28)
徒步路線:Villafranca del Bierzo(自由鎮)-O Cebreiro
徒步距離:29KM
海拔爬升:500M->1300M
徒步時間:8小時
住到太舒服的庇護所就會心生惰性想貪睡,清晨五點室友鬧鐘響起,5:30四個室友全部憑空消失,我還在慢悠悠地穿鞋。
在溫暖的燈光點綴之下,擺滿人頭雕像的陽台變身為露天美術館。
離開Villafranca del Bierzo之前,透過陽台、牆面、不起眼街角的裝置藝術,為這個饒富藝術感的小鎮做最後巡禮。
再見車嬸!雖然追星失敗沒能住進你住過的庇護所,至少曾在你坐過的石頭上面留下我到此一遊的溫度。再次啟程,今天將是漫長的登山旅途!
『西班牙寄宿』在西班牙拍攝的最後一個畫面就是車勝元、柳海真、裴正南從187路碑前面走過,此刻我也踏上車嬸走過的路。
頭燈久違地上班,朝聖之路是考驗個人自制力與意志力的行軍式徒步旅行。
儘管有灌漿混凝土製成的紐澤西護欄區隔車流與人行道,沿著A-6公路摸黑前進讓人無法鬆懈,上午七點途經距離Villafranca del Bierzo約5.5km的Pereje,隨著天色漸亮帶來滿滿安全感。
沈睡中的Pereje街道只有昏黃街燈營業中。
走出Pereje依然與風景乏善可陳的灰色公路為伍,收起頭燈讓行進速度不自覺加快。
七點半走到今日第二個村莊Trabadelo,從公路沒入山林,景色逐漸豐富活潑,不必與車輛爭道找回悠閒。
摸黑沿著無趣的公路踢了9K,驚喜遇到最艱難的第一週坐在路邊處理腳傷時援助一大堆水泡貼的美國兄妹,與尋覓三週都不見人影的恩人重逢,立刻尖叫激動擁抱並告白若非他們出手相助,我可能無法走到現在,自拍時大鬍子哥哥說:讓手比較長的我來拍吧!得到這張雖不完美卻意義非凡的照片。
熱絡寒暄相認之後與美國兄妹前往不遠處的咖啡廳覓食,分開前再次合照,相互加油約定終點再見。
看似簡單的走路,因為朝聖者賦予各自的故事,造就每個人獨特的心路歷程,是他人無法瓢竊複製的人生體會。
偶爾有人攀談搭訕,大部分的時候是獨自前進的狀態,間歇性的孤獨感也是漫漫長路的徒步魅力。
我知道我不是一個人,但我也總是一個人。
九點半進入La Portela de Valcarce,儘管沒有刻意追逐里程,經過二十多天徒步,漸漸形成平均每小時步行四公里的速度。
La Portela de Valcarce路口的聖雅各雕像帶著沈穩與威嚴,至於被他踩在腳底的聖地牙哥倒數190km數字僅供參考,凌晨離開Villafranca del Bierzo時分明倒數187km,顯見官方與地方的距離計算並不同步。
九點五十分行經海拔約630公尺、官方推薦停留的Vega de Valcarce小鎮,有銀行、超市和藥局,生活機能方便,時間尚早、氣候舒爽、路況平穩、天空很藍,走得正開心,沒有止步的想法。
回顧一路走來接受各方溫暖關懷與善意幫忙,都是不帶任何利益關係的互動,忍不住思考那些旅途中對我伸出援手的人出發點是什麼?又或者只是舉手之勞,對他們來說根本沒有衡量利弊的動機。
高聳參天橫越頭頂的單薄公路讓我腦洞大開產生隨時會崩塌的幻想,趕緊快步走過。
義大利熟女三人組和幾個常見的臉孔紛紛被連整個窗台都擺滿朝聖小物的紀念品店困住腳步,我努力保持理智、視而不見,守護荷包君周全。
旅行又不是躺在生產流水線的商品,為何會有SOP?對於那些行前做足規劃的人,我無法理解,也沒有理解的必要。反而因為出發之前就能說出一嘴旅遊資訊的行為感到荒謬至極。
十點半進入Ruitelán,一早踢完毫無景色可言的高速公路之後經過幾個小巧可愛的村莊,不費吹灰之力能量滿滿,沒有多做停留。
在Ruitelán見到熟悉身影,是昨天下舖的Mike,礙於腳傷行動緩慢,每天總是摸黑啟程。
目送夥伴們一個個被沿路的咖啡廳、酒吧、紀念品店黏住,我又回到包場徒步的狀態。
一直沿著河邊走,大自然的聲音告訴我應該暫停腳步,下切到小河流冰鎮已經曬成兩個顏色的義肢,簡單吃完午餐遇到路過的Flávia,奮力揮手邀她一起享受泡腳的沁涼,飽受腳傷困擾的兩人雙腳充完電再次啟程。
岔路切左進山林,看似重複的風景如跑馬燈一樣在眼前翻篇倒也不覺得乏味,因為我知道每一幕都是即將結束朝聖之路的告別。
超前部署泡完腳之後是佈滿新鮮牛糞和蒼蠅大軍的長達2公里的碎石上坡!
與其說朝聖之路有多麼療癒人心的神奇力量,倒不如說朝聖之路是一次改變我旅遊型態的轉淚點,也打開”原來我可以長途走路”的開關,讓我深深陷入徒步旅行這件事。
河邊泡腳野餐充電後,中午十二點經過只有幾十名居民的小村莊La Faba,不論是豔陽高照或滿地牛糞,這條路對每個朝聖者一視同仁。
一路不斷遇到神人(神經病),中途休息時與從法國出發才走17天的耳機鬍渣男相遇閒聊得知每天動輒走三、四十公里大有人在。我不會羨慕他們的速度,繼續照自己的步調享受餘下的徒步旅程。
海拔一路飆升到九百公尺,伴隨著氣喘吁吁,卻見山坡上悠哉躲在陰影處吃草乘涼的牛群,這樣對嗎?Cow…
在塵土飛揚佈滿牛糞的山路前行,遇到馬夫和開兩層樓高農耕車的阿公問我是否有同伴,有滿山遍野的牛群(糞)陪伴,走到欲罷不能的一天。
La Laguna海拔約1150公尺,在庇護所門口遇見丹麥帥哥二人組與音樂老師Yiling和她那一群每天同行的固定班底,他們今天的餘興節目是晚餐在庇護所辦桌,一人提供一道菜。
登高時舉步維艱,回首來時路只有留在腳下的廣闊無邊,方才的上氣不接下氣,早已拋諸九霄雲外。
La Laguna是卡斯蒂利亞-萊昂(Castilla y León)最後一個村莊,通過區隔兩個自治區的界碑,邁入西班牙最西北地區加利西亞(Galicia)版圖。加利西亞涵蓋四個省,法國之路會經過盧戈省(Lugo)與拉科魯尼亞省(La Coruña),朝聖終點聖地亞哥德孔波斯特拉(Santiago de Compostela)是Galicia的首府。
爬升日以壯闊秀麗的山景撫平烈日下徒步的艱辛。在倒數160KM附近第三次看到蛇過馬路,嚇得我瑟瑟發抖(前兩次只是看到乾屍)。
下午一點五十分抵達今日落腳地O Cebreiro,隸屬加利西亞自治區Galicia盧戈省Provincia de Lugo,海拔一千三百公尺的遺世獨立小村落。
羅馬時期凱爾特人(Celtic)傳統山地住宅『pallozas』的歷史價值使O Cebreiro成為Galicia的重要村落,因其地理位置多山,長年被孤立,讓古老石屋歷經數個世紀更迭得以被保存,橢圓形房屋覆蓋厚重黑麥秸稈的茅草屋頂與花崗岩堆疊成高1.70公尺的石板牆,現存九個石屋已被列入古蹟保護。Galicia石屋厚重的茅草屋頂可以支撐冬雪、抵抗寒風,低矮厚實的石板牆有助於維持屋內溫度。
O Cebreiro位於Os Ancares和O Courel山脈之間,是法國之路進入Galicia第一個小镇。約莫籃球場大的O Cebreiro蛋黃區廣場,被幾間紀念品店與餐館包圍。
原以為巫婆人偶只是商人創造的紀念商品,在不斷與巫婆相遇之後才發現她是加利西亞Galicia自治區的守護神,直到徒步至世界盡頭Muxía,收編一位象徵智慧的小巫婆為囊中物。
O Cebreiro山城石屋群營造的童話氛圍讓理性離家出走,忍不住在哈比人石頭屋挑選明信片還難得買到郵票,與老闆閒聊得知我來自台灣,免費贈送售價比明信片昂貴、有台灣國旗的扇貝胸章。
在萬籟俱寂的午睡時間走進小鄉鎮或教堂,總會遇見耶穌基督、使徒、聖者、地方英雄、聖母瑪利亞…宛若打開任意門回到中世紀的時空錯置。
進入加利西亞Galicia自治區發現官方倒數里程水泥柱的數字設計從平面變成“凹版”。
O Cebreiro小村落竟有能容納上百人的公立庇護所,首次見面的韓國學生旅行團、義大利熟女三人組、昨天一起吃庇護所閉門羹的愛爾蘭Aido...和一些經常擦身而過但名字未知的熟面孔,通通集合在於此。
今天的庇護所Albergue Municipal de O Cebreiro是懸在山坡制高點的三層樓石板屋。
公立庇護所公訂價格10€、藍色的床鋪、一次性床包與門票是統一配備,黃色箭頭吊飾則是O Cebreiro山城限定,還是我限定?據聞並非所有房客都有領到。
一百多床的大通舖雖然沒住滿,每次走回窗邊的床位總能沿路見到熟面孔到處串門子,學生時代參加校外教學外宿的往事歷歷在目。
庇護所坐擁搖滾區無敵山景,連擺放棍子臭鞋區都能把加利西亞自治區Galicia連綿山峰盡收眼底。
淋浴間沒有門超嗨!幸好洗澡時沒有鄰居,萬一需要和眾人坦承相見,只能出賣背面,不能再多了!
庇護所腹地廣大就是任性,連曬衣場都是大到可以奔跑的程度,曬衣服同時享受蓊鬱山景。
蓋上加利西亞自治區Galicia特有黑色屋頂的每一幢石屋帶來隨時有哈比人走出門的童話幻想。
隱身在大馬路邊坡的茅草矮房是O Cebreiro唯一的雜貨店,趕在打烊之前採購明日上路糧食。
全村的希望Tienda(雜貨店)是屋頂覆蓋茅草的木板屋,若有販售等比例縮小版房屋模型,我會毫不遲疑打包帶回家。
邊寫作業邊收銀的櫃檯小女孩不發一語,以計算機出示價格,應付來自世界各國的遊客交易。
室友們大多外食,偌大廚房只有來過台灣、隔天就要打道回府的白髮奶奶和兩天後將會贊助快渴死的我一瓶可樂的法國中長髮眼鏡大叔。
在海拔1300公尺的山城與右腳小拇指指甲道別,先後失去小拇指指甲的雙腳終於對稱。
聖瑪麗教堂(Santa María la Real)是建於九世紀的羅馬式建築,據說是法國之路最古老的教堂。 教堂建築嵌入地面,下陷的地板形成對冬季風暴的保護,入內能得到朝聖蓋章並購買許願蠟燭。曾在此教區服務的神父也是法國之路推動者以利亞·瓦利納(Elías Valiña)安葬於此(1929-1989),他是第一個使用黄色箭頭標記朝聖路線而揚名於世的志願者,黄色箭頭是造福朝聖者的偉大作品。
居高臨下不容錯過攝影界公認一天中最美的夕陽時刻,漫步到附近制高點,黃昏瞬間變化的色溫美景令人著迷,不需要酒精就沉醉。除了石椅與幾棵帶著蕭瑟孤寂的樹木,高原上有兩台設備頂級的露營車與追逐大狗奔跑的孩子。
爬升日沿途風景完全沒讓人失望,踢過前面9K與公路並行的無聊路段之後,迎面而來是被山巒包圍的壯闊景致。晚餐後愛爾蘭Aido拿出樂器在山坡上開演唱會,眾人在夕陽餘暉中如癡如醉,此情此景夫復何求?!
Buen Camino!
法國之路Camino Francés故事未完....待續